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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　　　　葉英傑　　　　詩號：１０９５ｂ
仍記得小時候
有一年春節
在廣州表姐家中過年時
病中的外婆不時呼喚表姐
低沉的呼喚，帶著稍微高揚的尾韻
然後表姐躂躂躂地急步走進房間；
那呼喚
最初疏疏落落，逐漸
變得頻密
最後到達厭煩的程度；
之後數年，當我每次在廣州表姐家中過年
我仍可隱約聽見外婆呼喚的聲音
彷彿外婆仍在；但我很清楚，外婆
已經死了，房子裡
再也不能找到外婆的氣息。
再之後，外婆呼喚的聲音
逐漸
變得微弱
她似乎已經
離我很遠
直到最近一次；
最近一次在廣州過年的時候
我感到外婆回來了
我能夠聽見外婆呼喚的聲音
低沉的呼喚，帶著稍微高揚的尾韻
那呼喚最初疏疏落落，逐漸
變得頻密，最後到達厭煩的程度
不，外婆不在。但我確實感到
外婆是回來了。
我開始尋找她；
我走進外公的房間，她不在。我走到客廳，她不在
她也不在廚房或浴室裡
她確實不在房子裡的任何一個角落；
直到晚餐的時候
我看見外公從房間裡走出來，蹣跚地
走向飯桌。那蹣跚的步履
肯定來自外婆
這時候我才發現
外公開始常常躲進房間
我們開始常常聽到他的呼喚，只是他的嗓音
比外婆沙啞；
那呼喚低沉，帶著稍微高揚的尾韻
噢，外婆回來了，或許，她從來沒有離開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把外婆從外公裡釋放出來
或許，她從來都在我們裡面
起初瑟縮著，緩慢地
膨脹
到最後
壓倒我們；
我感到
那低沉、尾韻稍微高揚的呼喚
愈來愈響，逐漸到了震耳欲聾的程度
終於，我忍受不了
我開始呼喚
我重覆又重覆地，向房間外走來走去的兒子孫子呼喚
那調子低沉
尾韻
稍微高揚
嗓音
帶一點沙啞和震顫
　　　　　　　　　　　　2003年5月20至21日
　　　　　　　　　　　　2003年8月19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