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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
──電 話 是 一 條 脆 弱 的 橋
很 想 知 道 究 竟 有 沒 有 撥 錯 電 話 號 碼
只 聽 到 嘰 哩 咕 嚕 的
聲 音 彷 似
天 外 來 客 的 語 言
使 那 原 本 準 備 傾 瀉 思 想 的 心
臟
因 而 甘 心 讓 一 堵 巨 牆 圍 起 ;
── 一 隻 松 鼠 在 樹 上 跳 來 跳
去
想 向 鳥 兒 問
安
鳥 兒 卻 以 為 牠 在 說
粗 言 穢 語──
── 一 條 橋 分 別 從 兩
端
向 中 心 建
築
卻 因 圖 則 的 錯
誤
永 遠 永 遠 沒 有 相 遇
的 日 子──
語 言 的 分 別 就 像 鼠 語 和 鳥 語 間 的 分 別
沖 不 淡
抹 不 掉
擁 有 實 實 在 在 的 距 離 ；
風
陣 陣 的 寒 風 暗 暗 地
從 話 筒 的 那
邊
吹 起 我 的 顫 抖 和 恐 懼 ......
很 想 知 道 究 竟 有 沒 有 撥 錯 電 話 號 碼
當 我 再 一 次 嘗 試
指 頭
小 心 地 按 鍵
可 是 那 裡 的
守 門 犬 依 然 向 我 吠 ；
我 確 信 我 來 到 夢 中 的 屋 子
花 兒 在 屋 外 發 著 幽 香
那 為 什 麼
究 竟 為 什 麼
會 沒 有 熟 悉 的 面 孔 ?
( 可 能 是 外 籍 傭 人
)
堅 固 的 河 堤 如 何 才 可 以 衝 破 ?
樹 枝 間 跳 的 松 鼠
如 何 才 可 以
讓 鳥 兒 聽 得 懂 牠 的 問 安 ?
兩 個 硬 殼 中 的 果 肉 沒
有 任 何 連 繫
厚 厚 的 果 皮 就 像 一 條 河
隔 開 果 肉 和 交 流 的 森 林
而 多 汁 的 內 容
就 永 遠 鎖 進 厚 厚 的 皮 膚 內
在 黑 暗 中 等 待 發 臭 ；
松 鼠 和 鳥 兒
！ 究 竟
你 們 何 時 才 會 共 同 放 風 箏
共 同 破 開 堅 硬 的 果 皮 ?
此 刻
彩 虹 的 農 田 在 日 光 下
等 待 你 們 播
種 等 待 你 們 漆 上 各 種 顏 色
而 你 們 又 能 不 能 共 同 處 理 ?
兩 種 動 物 在 河 的 兩 邊 亙 相 對 視 。
一九九五年二月四至二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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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電話，只有電話
我與你之間永遠隔著一條街
夜的時候
當我
倚在窗旁
凝望你神秘的家時
我只看見一些朦朧的燈光
像那些遙遠的螢火蟲般動向不明
你的窗半掩半閉
一幅窗簾布就隔開我眼波之橋
心中的小鳥
此刻唯有靜默
而一層層空氣就將你和我的家隔開
永遠撥不清
任何鼻子也吸不淨。
如今
我們就像雀鳥一般
困在籠中
被晨運的主人用厚厚的布蓋起；
世界從此變得這樣狹窄
只是鳥籠的這邊到那一邊的距離
夜是這樣漫長
而我們只能呆呆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當你的歌聲在我耳邊躍起
我彷彿感到你的存在
或許
又是一次幻覺；
我向著茫茫的空氣喊一聲你的名字
沒有回音；而我發現
之前我所聽到的
都突然變得寂止無聲。
最後 我回望家中
看著空洞的客廳
沒腦的電視
和聽著那些穿耳的滴水聲
我尋著了電話；
那智者
那辭海
只有它才能像機靈的蛇
在某一刻弧至我的家中
掀起無數的波濤洶湧；
雖然，那條蛇
很快就竄開
但我仍珍惜
彼此接近的一瞬。
1995年4月1日成
1998年4月14日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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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橋才發現，那兒有的只是茫然
我用悶悶的手
拿起默默的電話筒
幻想你在另一個角落做什麼
你可能在廚房清潔碗碟
或在房中做自己的事情
你更可能和你的電視打交道
看時鐘畫圖
看一個靜靜的夜
如何在你四周守候
我很想知道
但似乎永遠不會清楚
你彷似在河的另一面嗅自己種的花朵
聽那邊鳥兒的歌聲
坐在羊羣中間看牠們吃草
而我
卻只能在河的這一面
隔着濃霧
睜着眼睛
感覺你的呼吸。
我在想
你拿起電話筒後
我應該對你說甚麼
說今天天氣很好 中午氣溫二十多度？
說最近很忙
有很多惱人的事？
心中一直盤算
眼下
卻看見兩尾神仙魚
在魚缸裏靠靠擦擦
彼此呼出徐徐緩緩的氣泡
像在問候大家清澈透藍的心情。
但願你那神秘莫測的書架上
會有我讀得懂的小說；
雖然
你書架上的書
都很厚
並且
不像魚缸裏的水那般
容易讓光穿過
雖然
你那些書上的文字
都是如此細小
就算用放大鏡也只能勉強看見
但我仍相信我能讀得懂
我仍相信
你會拿起電話
解說給我聽。
可是 你家中的人卻說
你去了旅行。
或許
我和你
都不是那魚缸中的神仙魚。
1995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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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在你透過電話接觸我時
你其實是否在想其他東西？
這一刻我正在想
剛剛在看的VCD的劇情
( 一隻異形正緊握着主角的喉頭
)
我甚至錯過了你其中的一兩句話
但不要緊 你仍然滔滔不絕地講
似乎仍未發覺到
另一端的我正在高空飛翔；
你說起張小嫻在報章上的專欄
又提到很多中年男性喜歡看她的書
我說
李敏的專欄較她的更出色呢
李敏的專欄常常使我會心微笑
(
其實我對張小嫻的專欄沒有什麼認識 )
然後你一直說著 說著
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似的
使我的耳窩也開始感到載不下
( 或許轉換另一個話題？
)
可是當我張開口 口內的語言卻害羞著不願出來
或許不是害羞
其實是被電影中的異形嚇昏了
于是逐漸地
你只能聽見貓頭鷹說著單詞
而你的說話就獨個兒地沒完沒了……
不知怎的
我忽然想起我的一首詩《松鼠和鳥兒間的通話》；
如今我是鳥 你是松鼠
在各自的枝頭上生活
抑或我才是松鼠
而你是鳥？
為什麼不可以大家都是鳥 或大家都是松鼠？
接著
我的腦海閃過一段關於拔河斷手的新聞1
此刻
我心裡最害怕的
是否就是這個？
為了避免讓電話線緊纏手臂 從此就不再用電話拔河？
最後
我的思緒回到過去的世界
看見自己怎樣努力對著電話說話
尋找一些
對方有興趣的話題
然而
這些日子已經很遠
很遠了
或許是我的感覺搬了家吧
如果花朵不再誘惑
那麼墨綠的草叢
也再不能局限蝴蝶了；
那他們會去什麼地方呢？
我曾經艱辛地涉水過河
但如今我寧可選擇划艇。
1998年7月23至28日
《溝通之規律》
1.拔河斷手的新聞：這意外發生於台灣。意外的起因是有市民在某嘉年華會玩拔河的時候，將拔河繩纏於自己手臂上；由於拔河繩會因眾人的拉扯而產生極大力量，故有市民在倒下時被拔河繩割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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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視線
到達你獠牙的黑洞後
就不能再前進了
裡面是一個不可知的世界；
你的語言
從那裡冒出來
是否也帶着黑洞的氣味呢？
當你打開嘴唇
某種沉重的暴風雨
就圍住我了
他們打算把我擊倒；
雖然你說著的 和我說的都是同一調子
同樣都是廣東話
用字習慣
也差不多
但我總感到有一絲恐懼感。
蘋果從你的口中跌出
到達我時已變成毒物
吃不得。但我還是要吃呢
因為你會問我味道如何。
不要問我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
我也在五里雲霧中。
我亦在疑惑
為什麼
你口中一些平凡的句子
來到我周圍的時候卻變成原子彈。
或許我們之間有一些語言的差異
是這些差異使我們始終擁有距離
當你對我說：「再見。但願明天
可以見到你。」時
你說的其實有否第二個意思？
噢
我只是一個呆笨的人
關於語言的規律並不太懂
你透露的夏天
是否就是
我們所理解的夏天？
你設計了一個陷阱給我
而我應該
裝作若無其事地踏進去
還是遠遠地避開？
到最終 蘋果回到樹上
蟬開始高聲解畫了
但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1998年7月18日
<溝通之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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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電話亭裡
找不著你的背 你不在裡面。
都這麼久了 但你
還未出現
抑或
你是錯過了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 是這樣薄薄的一片
混在人堆中
轉眼便遭淹沒；
不如放棄等候吧
就當作我從來沒有到來
那麼 我便可以制止 一段
歷史的形成
而日子 依舊是可預料的
(或許你不會到來呢？你有你自己要橫過的橋
)
你可能是人潮裡的其中一個 正開始步入
我的磁場；又或者
我們分別在錯誤的時間 錯誤的地點
錯誤地等候一個人？
但我依然四處張望 搜尋一副
模糊的輪廓 幻想輪廓
由簡單演變至繁富的過程；
撫著插在腰間的傳呼機 我忽然想
假若傳呼機有生命 他會寧願
平平靜靜地過日子呢 還是
永無休止地陷入
每一段談話所帶來的波動？
我再次走近電話亭 企圖從混亂中
抓住一對眼睛；
終於 你橫身閃出 打破我周圍的玻璃
玻璃碎片在空中散開 重新組合一個空間環繞我。
1998年9月1
日初稿
2000年4月26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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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感到有點無所適從
這塊面孔
熟悉而陌生
我沿着你凝望的軌跡望去 看見的只是一個迷宮
而不是一條易走的路
當我看著你
我看見的是一塊鏡子
鏡中鬼影憧憧 但水銀阻止我的目光
甚至將我的目光反彈回來。
我們在這擁擠的街上走
進入一間店舖然後又一間店舖
隨意指着貨品說一些什麼
就彷彿知悉對方多一點
但這是真的嗎？我一時又不能確定
瞥過你剛剛買下的漫畫
我並不能在那些簇新的書頁上
找到你的指紋
( 除了皮革以外
你還能從我剛剛看上的皮包上看見什麼？ )
我只是不知道
我們今夜就這樣四處溜躂
究竟會到什麼時候
我只是不知道
怎樣才可改變一尊石像的視線焦點；
我們極力要避免一些事情出現 但它最終就是出現了
很多人接近
然後硬生生地在我們中間穿過
很多聲音在四方八面響起
打斷我們本已不多的談話
還有更多更多不確定的事物圍攏我們
但我卻有點無能為力
只能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們或許只是一對平衡線 有無法改變的命運
我們或許都有需要忌諱的事
寧願沉於深海
不願暴露於空氣中
我們或許只是不知道應如何延續這一場遊戲。
1998年9月18日初稿
1998年9月21日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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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號：1001
公共汽車開始穿越長長的隧道
而銅鑼灣已經遠遠丟在後面了
(
只是剛才仍在討論韋華弟和鄭秀文的四季1
為什麼忽然間場景就變成這單調的隧道？
)
看著隧道內無數緊急電話2擦過 我在想
這個晚上就這樣完結了
有一些東西在眼前一閃即逝
但我還沒來得及
看清楚那是什麼
(
隧道外面是否真的是一個海？
是否有魚兒正在游弋？抑或外面其實是一個太空
一個黑洞
或其他未經證實的東西
只是我們一直以為是海？ )
但我可能永遠證實不了
我是短暫的
亦是無能的
很多東西我們想知道但永遠只知皮毛
很多事物
以神秘的形象出現
最終也神秘地離開我的視野；
銅鑼灣已經遠遠丟在後面了
鵝頸橋 時代廣場
三越百貨也遠遠丟在後面
我的回憶亦在那裡
不願跟隨我返回紅磡
( 但我其實有沒有在那裡待過？抑或
一切只是出於我的幻想？
)
我或許永遠找不到答案。
看著隧道內無數緊急電話擦過
我在想
他們是否在等著我呢？
如果我拿起那些聽筒貼向耳邊
我又會聽到一個怎樣的世界？
我們即將經歷一些未知的事情
正如隧道另一邊的紅磡
對我們來說永遠是陌生的天氣
有點期望
然而非常恐懼；
至於經歷過的一切
我們只能懊悔地
看著他們墮入靜默。
1998年8月28日約會後
1
韋華弟(1678-1741)，著名作曲家，最為人知曉的樂章為《四季》；而鄭秀文早期亦有一首歌(筆者已忘記歌名)，內容亦提及四季。
2
紅磡海底隧道內有一排排的電話，電話旁有藍色螢光標誌顯示，使筆者記憶深刻；通常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但那些電話究竟有沒有用途，有什麼用途，筆者就不太清楚了。筆者推斷那些是緊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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